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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于菱月眸色略偏,“好了,全天下就剩我们两个人,随你怎么编吧。”
    傅君兮的脸色渐渐的失落。
    这个女人,化名为于锦念,有意接近于他,到了此刻都不愿意承认。
    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到九岁,虽多年不见,可彼此间怎么可能互不相识。
    这个女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,笃信自己不会认得她?
    他真想吼一句,你不叫于锦念,我知道你是谁,你也知道我是谁……
    正当他烦闷之时,于菱月轻轻软软的问了句,“怎么了?”
    傅君兮回过神来,哑声道:“没事,对不起……”
    对不起,没能救下于府百余口人。
    对不起,明知道你根本没有感情,只是为了利用我而……还是想趁火打劫,贪图这短短虚假的时日。
    出了这山谷之后,将来的事……傅君兮不敢去想。
    如果能在这多留几日,也是好的。
    就留在这样宽阔的天地之下,没有恩怨仇恨,立场纠葛,没有俗世纷扰。
    于菱月勾了他的鼻梁,“你在想什么呢?”
    傅君兮抬起她的下巴,再次吻了下来。
    吻完之后,他又问,“想你给我生个孩子,可以吗?”
    于菱月眼帘微动,半晌后道:“好。”
    天席地庐,做梦都没想到,他堂堂太子的人生头一次风月之事竟在这种地方。傅君兮慢悠悠的穿衣,看着地上那一点儿血迹,望天,心绪有点儿乱。
    也许她未必每一句喜欢你都是谎言,一个姑娘已经如此……至少有几分是真的。
    但于菱月迅速穿好衣衫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,忙着钻木取火生烟。
    傅君兮懒洋洋的欠了欠身子,“你不怕把歹人引来?”
    于菱月道:“你的人都不是废物,这会儿的功夫,早占好山头了。”
    “多呆会儿不好么?”傅君兮的声音很软很轻。
    于菱月的声音浮若游丝,坚如磐石,“我们今日必须要出去。”
    傅君兮扬了扬伤腿。
    “就算有人下来,我这腿也上不去。”
    于菱月手上一顿,转过脸来,“方才看你一点不影响。”
    草地上的他双手交叠为枕,修长的伤腿高高架起,“不能相提并论,为娘子卖力怎能不豁出去忍着点痛。”
    于菱月气红了脸,扔掉了木头,这搓了好一会儿的掌心泛着红。
    她路过傅君兮时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,“你这腿上不了树下不了水,就等着饿死吧,我弄来的东西你吃不着。”
    傅君兮眨了眨眼,“现在饿死我有什么好处,我爹说等我二十岁让我继承家产,到时候你再饿死我,一切不都是你的了?”
    看似是玩笑话,于菱月心中咯噔了下,有片刻的失神。
    傅君兮收眸,闭眼,蹙了下眉头。
    数日如梭,接下来,是在行军帷帐之中。
    于菱月给他沏茶,他突然握住了她如柔荑的手,“去拿酒来。”
    “你坐镇军中,要做好表率,怎能喝酒呢。”于菱月笑着说。
    傅君兮这些时日来,越发不敢看她的笑容。
    “小六。”
    “在。”小六掀帘进来。
    “拿酒来。”
    小六杵了会儿,看到殿下那暗沉莫测的眼色,应下,“是。”
    酒到,于菱月只给他倒了浅浅一碗,“不能喝多。”
    傅君兮拿过了酒壶,径直往嘴里灌。
    随即将酒碗推给了她,“你也喝点。”
    于菱月眸色深了些,接过酒碗一饮而尽,轻声问,“发生什么事了吗,是兵败了?”
    酒壶很快倒空,一滴也再淌不下来。空腹而饮的傅君兮面色稍稍红润了些。
    他放下酒壶,揽过了她看着她,从流恋,到怨念,直到漫长的不舍过后,缓缓启唇。
    “方才我收到了北临山的捷报,此战我军已胜。”
    于菱月身子一颤,错愕万分,“北临山,为什么是北临山?”
    傅君兮淡淡道:“我要攻的一直都是北临山。”
    他故意在帷帐中留下北镜城的地图,让她听到攻北镜城的计划。
    待她在北镜城中布好了炸药陷阱,调动了北部所有的兵防,傅君兮转而去攻了北临山,一举拿下,轻而易举。
    于菱月身躯微微发抖,绝望大笑,“你早在提防我?”
    傅君兮喝这么多酒,却仍是事与愿违的清醒着。
    他心里清楚,此事一旦有了结果,便是两人间这场游戏的结果之日,从此再不能演下去,他不敢面对此刻她的崩溃。
    他站起身,眸色深深,“我知道你不叫锦念,你是于菱月。阿月,你可以算计我,我不怪你,但你赢不了。”
    于菱月眼中泛红,将胸腔涌至喉中的腥咸吞了回去,颤着声问,“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。”
    “一直都知道,”傅君兮说。
    眼前的女子,此刻像秋日摇摇欲坠的枯叶般没了生机,她崩溃过后,眸光中横生愤怒怨恨,抽出了佩剑。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去死吧。”
    利剑刺穿了胸膛,果绝,不留余地。
    剧痛从伤处肆沿,傅君兮身子微颤,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她,她的眼底只有冷漠绝望,未有一丝丝情面。
    淤血从他口中涌出。
    他低哑着声,问道:“阿月,你对我没有半分真心吗。”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    她眼帘微动过后,回答的干脆果断。
    随之她拔出剑,任他鲜血飙洒了一地,也星星点点的溅到了她身上。
    “狗皇帝冤杀我全家,灭我满门,使我忠心报国的爷爷,此刻还背负着叛国之罪,将遭万世唾弃!”
    “真心,我对你怎么能有真心?!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,让狗皇帝尝尝失去爱子的滋味!”
    “傅君兮,你对我也尽是虚情假意,不是吗?将计就计,利用我而已!你死也好,不死也罢,从此我们两清,希望永不再见。再见之时,必你死或我亡!”
    这冷冷的声音仍是似将他凌迟,一字一句剐着他的肉,嗜着他的血,把他绞得血肉模糊破碎不堪。
    想过她会恨会怨,会破口大骂,从此撕破脸皮势不两立,却没想过她会直接想要他死。
    数月来的相濡以沫,相知相许,每一丝一毫都是假的,她终是没有半寸的情意吗……
    她欲走出帷帐时,小六进来有事禀告。
    小六见殿下在血泊之中,立刻拔剑指向于菱月,“站住!”
    傅君兮躺在地上,失血惨白的唇色笑了笑,“不是她,放她走。”
    “殿下!”
    “我说放她走!”
    随着这一声,他胸口的血翻涌得更厉害,小六愤恨的看了眼于菱月,扔掉了剑,点了穴替他止血。
    “军医!快去找军医来!”
    于菱月微怔过后,跑出了帷帐,再没有回头。
    -
    萧侧妃把太子扶到了寝殿内,红着脸去替他宽衣解带,摸到衣襟处时,被他一把抓住了手。
    这手劲越来越大,她的手有些发疼,继而看到傅君兮醉醺醺恶狠狠得看着她,即凶又痛苦。
    傅君兮的另一只手钳住她的下颚,“我没死,很失望是吗,再给我一剑?嗯?”
    萧侧妃听得吓懵,“殿下,我怎么可能……殿下……”
    她柔软绵细的声音有一些颤抖。
    这声音仿佛一下浇醒了傅君兮,他一把甩开了萧馨儿,蹒跚的往床上一倒。
    萧馨儿又趴到床上给他脱靴,可一只都还没剥下来,腰上猛得吃痛,跌到了地上。
    她眼泪一下子都涌了出来,“殿下,你怎么能踹我腰呢……”
    “滚。”
    太子冷淡得声音从床上传来,萧馨儿梨花带雨的跑出了寝殿。
    傅君兮踢掉了靴子,躺得四仰八叉。
    -
    宴席不欢而散,于菱月总算得以起身,楚寻风扶了她一把。
    她赶紧抽臂,转而去扶暮星河。
    楚寻风不依不饶的拦了她们去路,手中的折扇扑腾着,“太子妃娘娘,我是楚寻风,镇国公家的二公子,咱们小时候一起读书的!你还记得不?”
    暮星河低头,心下慌了慌,“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。”
    楚寻风难以置信,“都那么大了,怎么可能忘了呢,太子他老想着欺负你,你们两老是打起来,后来你走了,学堂里无趣好多!”
    暮星河眸色略闪,于菱月倒是心下一沉。
    原来她从小就跟太子结了梁子,这星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……
    暮星河温声细语道:“公子请让步,我们要回去了。”
    楚寻风虽挪了步子,嘴上却道:“你是因为家门巨变才变了性子吧,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,那萧馨儿从前哪敢惹你,也就现在甩甩威风。”
    变了性子……听到此处,暮星河心中一紧。的确长相会变,但她与于菱月的性子的确不同。
    她们加快了脚步,再不想与人多做交集。
    楚寻风在身后,用扇子拍了拍脑袋,总觉得今天哪儿哪儿都不对劲。
    -
    在夕云苑憋了数日,暮星河终不敢出这个院子。
    于菱月走得轻,院中聊得起劲的两婢女也没当回事,自顾自聊着。
    “咱们这院里的吃穿用度,都比上良娣那边的。侧妃娘娘有意苛待着夕云苑呢。”
    “太子妃能做多久都不一定呢,能履行婚约,那是陛下仁慈。”
    “到底是满门被斩罪臣之女,若不是皇后遗愿,她都活不到今日。估计殿下就会找理由废了她,也不知会不会连累到咱们?”
    “来这儿伺候,真是倒了霉了。”
    满门被斩四字入耳,于菱月心中一颤。她这些时日疑惑着自己究竟出生于什么样的人家,太子妃入宫数日,为何不见家人来看她。
    原来……早已是孤儿。
    她静默之后,若无其事的擦着小塘石栏。
    怪不得协管东宫内务的是侧妃,怪不得妾能压妻……
    熙春踏进院中时,零零散散的几个婢女都有些心惊。
    “殿下办了击球赛,明日请太子妃娘娘前往校场,还需穿得方便些,娘娘需上场比试。”
    话落,走人,暮星河几乎昏厥过去。
    她连马都没碰过,如何上马击球?
    静芙见太子妃困惑,提议,“东宫有马场,不如娘娘去练练?”
    -
    “夹紧马肚子,腰杆子直起来,直!不要趴在马脖子上……”
    于菱月说得嘴都渴了,可暮星河就紧紧抱着马脖子,死活不敢撒手。
    “你自己试试,太难了!”暮星河脸儿憋得通红。
    “你下来,我骑给你看!”
    于菱月翻身上马,动作利索,趁着疾风飞驰了一圈后,暮星河和几个婢女看愣了眼。
    “这不是很简单吗?哪儿难了?”
    于菱月又将缰绳交托在暮星河手中,“再试试。”
    暮星河摇摇晃晃的坐上马背,没走两步,又趴了下来。
    婢女们看着连连摇头,“骑马都不行,还怎么在马背上打球?”
    “咱们凉启在马背上开疆扩土,四海皆知凉启的女儿不输骑射,太子妃如此,明日太子殿下没准要借机发难。”
    齐齐的叹息中,闻得一声尖叫,马上的人摔了下来。
    她们赶紧跑上前去,暮星河揉了揉腰坐起身,刚想说没事……
    于菱月按稳了她的肩膀,眨了下眼,“这腿摔伤可怎么办,明日就上不了马了。”
    暮星河心领神会,即刻起不来身子,在原地嗷嗷呼痛。
    -
    次日清晨,阳光普照。
    无叔伯之辈,在场都是年轻人,不少闺秀美人出席校场。
    除此之外,还有一些小门小户的公子哥,但只有四公子带齐了妻眷。
    所谓四公子,太子殿下傅君兮,镇国公二公子楚寻风,秦太师长子秦修,镖旗将军独子萧鹏宇,即萧侧妃的哥哥。
    他们四个在最正中最高的席位,围一四方桌而坐,莺莺燕燕们总要去他们眼前晃上一晃。
    暮星河不想同东宫的那六位妾室坐一块儿,挑了一僻静处。
    于菱月小声说:“都是纨绔,常在一块儿出风头才颇有名气。”
    暮星河用手指抵着唇,嘘了声,“谨言慎行,这几个是万万不能得罪的。”
    朝堂之上秦太师,萧将军,镇国公三权鼎立,朝堂之下这四子以太子为首,在金陵城极为风光,多少姑娘想贴上去,多少漂亮姑娘也成功入了他们的妾室……
    于菱月点头,眨了眨眼,“知道啦,记住你是太子妃,咱们不抢眼,但姿态也不能低。”
    另一边。
    楚寻风环视了一圈,笑着道:“咱们不如让妻妾们比一场,看看谁家的后院比较强。”
    萧鹏宇摆了摆手,“我那群妾室敢赢了我妹妹吗,毫无悬念,肯定是东宫胜。”
    “未必,东宫的娘娘们弱柳扶风,我的媳妇都是骑射场上找的烈女子,我赌我院子里赢。”
    楚寻风问傅君兮,“殿下,你说呢?”
    傅君兮抬眼,薄唇轻启,“甚好,让她们去准备。”
    平时里花枝招展的一群女人,齐刷刷穿着骑马装出现在眼前,倒也十分养眼。
    傅君兮看着他那个唯一没换装的太子妃,听她颤颤栗栗的说昨日摔伤了腿。
    傅君兮微眯了下眼,“你不行就让你的婢女替上。”
    暮星河即刻想到昨日于菱月骑马顺溜的模样,将于菱月,往前一推,“殿下,那就她吧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傅君兮满意点头,面向楚寻风,“我七房,你五房,这怎么玩?”
    楚寻风手指了个人,“把这个婢女借给我,六比六,不就公平了?反正也是个替补!”
    傅君兮顺着他的手指,看到于菱月自觉的站到了楚氏阵营。
    这个女人倒是麻溜的,毫不犹豫换了队伍,根本没有立场可言。
    傅君兮嘴角微抽,紧着声,道:“就这样吧。”
    -
    楚队捆上了绿色的腰带,太子队捆上了红色的腰带。
    于菱月上马时,同队的女人们小声嘀咕着,也没避着她。
    “萧侧妃那马是大宛马,咱们的马种上就矮了一大截。”
    “这比赛一点儿也不公平。”
    于菱月顺了顺马鬃,在它耳边说,“赢了我就得罪了太子的娘娘们,输了又给太子妃丢人,该怎么做呢?还是应该全力以赴?”
    很大一片绿茵地上,东西两边分别设了大球门,门高一丈有余,
    太子驱马上前亲自发首球,他一身紫金银线华服,面目俊朗,风华绝代,在马上颇为耀眼,睥睨天下一般。
    磅礴的击鼓声中众人策马就位,球发,马蹄声乱,尘土微扬。
    球离身近,杆却够不着,于菱月勒紧了缰绳,只一脚踩蹬,身子擦地而过,从萧侧妃的杆前抢到了这球,传给了队友。
    队友击球进门,她再旋身上马。
    楚队进了一分,楚寻风立起拍手称好!